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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日.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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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日.2

看見孟詞微重新坐回巖石上, 高恒眼前一亮。

好時機。

這樣想著,他當即邁著步子從樹後挪移出來。

借著夜色遮擋,再加上腳下泥地正在濕潤地吞吃腳步聲, 所以他的動靜不甚明顯,整個人如鬼魅般, 悄悄接近孟詞微的身後。

手中的小鐮刀舉起,高恒走兩步便試探性地躲在樹後停兩步,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。

原本半分鐘的路程被他拉長至五分鐘。

離孟詞微還有三四米的距離, 高恒閃到一棵樹後,閉上眼,仰頭無聲地調整著呼吸。

呼出一口濁氣, 他緩緩睜開眼睛。

成敗在此一舉。

這樣想著,他從一側探出身, 先仔細觀察了一下周遭的動靜,和一會自己要撤走的行動路線。

確定好了一切,高恒手指握緊了把手, 目光死死定在孟詞微的後頸。

就是現在!

顧不得傷腿, 他一步一步調整著無聲的步伐,微微貓著腰上前。

三米,兩米,一米……

還剩三步。

顫顫巍巍地擡起鐮刀的刀刃,高恒咽了口唾沫。

眼見刀尖離孟詞微只有半米遠的距離, 突然,孟詞微轉過頭來。

高恒猝然沒有防備, 楞了一瞬。

就在這一瞬, 時間被拉得無限漫長。

眼前的一切都像是開了慢倍速一樣,心臟卻一下一下, 跳動的頻率飛快。

高恒驀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動靜,正飛速地接近自己。

接著,身子陡然一重,他被突如其來的力道撲倒在地,手上的鐮刀飛脫出去,落在一旁泥地上,砸出一聲悶響。

還顧不得回頭看去,就感覺到下巴處一涼,被頂上一個冷硬物體。

緩緩轉動著眼珠,他視線落在抵住自己下巴的木倉口上。

然後,目光順著持木倉的手往上,看向單膝跪住自己腰側的人。

路漸川。

自己暴露了?什麽時候?他為什麽會在這裏?呆了多久?什麽時候來的?或者說……壓根沒走?

一瞬間,高恒腦中閃過千萬種想法,目光變得遲緩木然。

下意識地掙紮了一下,換來的是木倉口抵得更緊,路漸川冷冷開口提醒:“別動。”

-

孟詞微看清楚眼前的情況,從巖石上站起身,繞過去蹲下-身,目光定在不遠處被高恒甩脫的小鐮刀,頓了一瞬,又移回高恒面上。

“高先生,”她開口笑道:“又見面了。”

“什麽時候發現的?”高恒回過神來,雙眼在路漸川和孟詞微身上徘徊,最後,將目光死死定在孟詞微身上,他眸光閃出濃濃的怨毒,咬著牙問道。

孟詞微只是笑笑,沒說話。

說著,帳篷那邊傳來動靜,張鎮掀開帳篷往這邊看了一眼,待到從黑暗中分辨出高恒的人影後,連忙放下簾布走了過來。

路漸川擡擡下巴朝他示意:“銬上。”

點點頭,張鎮從後腰拿出一副手銬來,將高恒的雙手拉出,銬住。

被禁錮在就近的一棵樹前,路漸川將手木倉收回木倉夾,撿起不遠處地上的鐮刀看了看,隨手擱在巖石上。

張鎮蹲下身,目光在高恒癱在地上的傷腿上仔細徘徊著:“路隊,他這個傷要緊快處理。”

嗯了一聲,路漸川看著高恒營地的方向,對張鎮說:“信號彈還有嗎?”

“有。”張鎮會意,站起身走到一處空地上,朝著天空發射了一彈。

夜色中,信號彈紅色的煙霧拖尾隨著震耳的炸響在半空中閃出灼目的一條。

估算著,半小時後,樹林裏傳來動靜,接著,徐遠氣喘籲籲地撐著膝蓋,從樹林裏閃出。

“路隊,怎……”怎麽兩個字還沒問出口,他的餘光就瞄見了身邊的樹下,雙手被手銬銬著,癱坐著的高恒。

徐遠登時瞪大了眼睛,指著他開口,結結巴巴地道:“他,他,他怎麽會在……”

“回頭再說,”路漸川淡聲叫停了他,說著,他走到高恒身前,蹲下身,手電的光照在他的腿上:“他這個傷要處理一下,麻煩你了。”

順著他的話,徐遠的目光落在手電光下,看見那一片的血肉模糊,他不由地咋舌:“這再放一天,估計就要截肢了。”

“那高先生來的時機還真是趕上巧了。”孟詞微站在路漸川身側,聞言,彎彎眼眸,看向高恒,說道。

高恒擡起頭,虛弱地瞪了她一眼,啞言。

張鎮拿來帶上的藥品和繃帶,雖然現在的環境有些簡陋,但簡單的包紮還是可以進行的。

將高恒腿上的褲子割開半截露出傷口,徐遠簡單利落地處理好,整個過程不過十幾分鐘。

倒消毒水的時候,高恒緊咬著牙關,齒關溢出難以壓制的痛哼。

等到包紮完後,整個人渾身上下都出滿了冷汗,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。

徐遠收拾好工具站起身,張鎮拿著水、消炎藥和一小塊壓縮餅幹上前,餵給高恒一點。

現在,還是要暫時保住高恒的性命。

孟詞微抱著雙臂,在旁邊靜靜地看著。

高恒就著張鎮的手喝完最後一口水,他低頭喘了口氣,接著,擡眼,目光落在孟詞微身上,迎著她的視線笑了一下:“告訴我,到底是怎麽發現我的?”

“沒有發現,”孟詞微走上前一步,彎腰與高恒對視,“我沒有發現你,但我知道,你肯定會來。”

高恒深深地看她一眼。

……

時間倒轉,來到傍晚,路漸川換班回到營地時。

知道高恒沒有去營地後,孟詞微就陷入了沈思,她在揣度著高恒可能的動向。

他需要物資是肯定的,但是經過之前的信號彈,高恒肯定起了疑心,多有防備也是正常,或許這就是路漸川他們遲遲沒有等到高恒的原因。

路漸川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,兩人不約而同地,將思維落在了同一處。

“這裏,”孟詞微看著路漸川的雙眼,說道,“高恒知道這個營地的位置,當時我走的時候,有些物資沒帶走,他肯定也記住了,站在他的角度看,如果發現了他的營地不對勁,說不定他就會來這裏找物資,還有,找我……”

“玉符在我身上,高恒肯定不會那麽輕易放棄,所以,拿他的營地的物資也許會被抓,過來拿這裏的物資或許也會被發現,但是他要是來我這裏的話,說不定物資和玉符兩樣都到手。”

孟詞微分析著:“高恒肯定不會輕舉妄動,如果他要動手,肯定會選在我們都沒有防備的時候,比如……半夜?”

說著說著,她覺得這種可能性非常大。

畢竟高恒現在需要物資,妄想得到玉符,唯一的辦法就是去其中一個營地,他的營地不見他的身影,那麽就只剩下這裏。

孟詞微打斷賭一賭。

她說:“我覺得,我們試著,反蹲他。”

路漸川看著她,揚了揚眉,等著她接下來的話。

左右看了一圈,孟詞微湊近了他,壓低了聲音道:“我就是最好的誘餌。”

將自己短暫構建好的計劃和路漸川說著,他沈默地聽完,折了折眉,還沒來得及開口否定,就被孟詞微截了話:

“舍不著孩子套不住狼,再說,這不是有你幫我嗎?”

孟詞微笑笑:“我可是很相信你的。”

她計劃中,高恒可能會等到夜晚過來,畢竟之前兩人相撞的地方離這裏正常過來也只用著半天的時間,現在已經過了你們久,高恒肯定已經接近了這一片。

而且晚上,正是防備最小的時候。

孟詞微正打算利用高恒的這點心理,給他制造一個表象出來。

如果高恒要過來,或許會先去自己的營地查看情況,不管他發現了什麽,還是沒發現什麽,他肯定不會在自己的營地露面,擔心暗處埋伏著警察。

警力肯定不會那麽充足,既然那邊有警察布守,那麽這邊,孟詞微的營地,或許也有,但不會太多。

所以高恒過來後,見到他們換班,見到值守的警察和孟詞微輪流守夜,見到孟詞微一個人清醒著待在營地,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。

而孟詞微正是抓住了他這一點的心理,打算用自己當誘餌,騙高恒現身。

至於路漸川,則是假借換班,埋伏在孟詞微身邊不遠處,等高恒接近後,將其扣拿。

考慮了張鎮和徐遠或許會提前戒備,引起高恒的防備,所以這個計劃,暫時沒有告知他們。

只有孟詞微和路漸川兩人知道,以便讓到時候呈現的場景更加自然。

所以,高恒才會一步步,走進這個圈套。

他和她都在賭,高恒賭這次鋌而走險能夠得手,孟詞微在賭高恒會不會鋌而走險。

現在的事實證明,孟詞微賭對了。

-

得知了真相,高恒先是怔忪,靜默好一會,驀然笑了。

他搖頭:“沒想到,栽到你手上。”

話音剛落,他猛地擡頭,目光死死定在孟詞微的臉上,幾乎要用目光將她身上灼出一個窟窿:“沒想到!老子會栽到你手上!”

孟詞微直起身子,向後退了一步。

看著高恒吃-人的目光,她面無表情地,從兜裏拿出一個盒子來。

高恒的視線順著她的動作落在她手上。

註意到那是什麽後,他眼中迸發出種種情緒;喜悅,悔恨,怨懟,貪婪……

“傳國玉符果然被你撿走了,要不是老天助你,我怎麽會輸……”他冷笑一聲,放著狠話。

孟詞微挑挑眉,打開盒子看了一眼。

“和丟了玉符無關,你早就輸了。”

說著,她沒關上蓋子,手指輕巧一甩,盒子落在高恒的腳邊,裏面的玉符滾出來,骨碌碌地停在高恒腿邊不遠處。

高恒瞳孔微縮,目光有些不可置信,他看看“玉符”再看看孟詞微,面上是漸起一抹狐疑。

對上他的目光,孟詞微從另一個兜裏掏出一個外表相同的盒子,沖高恒示意著:“你從我房中搜出來的那個,你夥同羅文秀拿走的那個,你丟失的那個,一直以來,都是假的。”

“真的,一直在我這裏。”孟詞微打開盒子,裏面的玉符光澤瑩潤。

高恒呼吸都暫停了一瞬,他掙紮著,身體前傾,目光死死黏在盒子上,妄圖再看清一點。

啪地一聲,孟詞微合上盒子,將其重新收好。

高恒的視線落了空,但還依舊定在那一處。

呆呆的,不知道在想些什麽。

半晌,他驀然,笑了一聲。

接著,笑聲越來越大,越來越癲狂,最後,他仰著頭靠在樹幹上,笑得上氣不接下氣,嗓音嘶啞。

林間的鳥被他的動靜驚飛。

他呢喃著:“怎麽會?”

“怎麽會、怎麽會、怎麽會……”

有什麽比夢碎更讓人失望的?

莫過於夢境本就是虛構的。

打著手電筒,光籠在高恒臉上,看見他眼角滲出的淚花,孟詞微抿著唇。

轉身走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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